金泰亨知道自己這段時間的不安從何而來了。
他和玧其哥來到醫院時,眼前的情況讓他心頭一緊,針扎般的疼痛在心口漫開。
已經有段時間沒見的少女,像個易碎品一樣躺在病床上。
瘀痕在手臂上蔓延,最明顯的是脖子,青紫色的指印像是要把女孩纖細的頸部掐斷。
泰亨還沒想通自己胸口的疼痛為何而來,旁邊的玧其就先開口了。
「PD,這是怎麼回事?」
一向淡漠的嗓音混入了怒氣,玧其不明白為什麼。
為什麼她明明遠離了譚敏,卻還是傷成了這個樣子?
方時赫卻只是沉默的看著他,眼中慢慢浮現了一絲痛苦。
玧其有些不安,然後他聽見了方時赫的聲音,冷到極致。
「發現她的時候,她在你們宿舍附近。」
「什……」
玧其的腦袋飛快運轉著,他的心臟開始抽痛,可他的表情卻沒有變化。
「我覺得……」
「夠了!」
嘶啞的聲音打斷了方時赫將要出口的話,玧其跟泰亨驚訝的看著從床上坐起身的白夜。
女孩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,她望著方時赫,語氣裡沒有任何情緒。
「他們是來找我的,社長,就只是這樣。」
「什麼叫就只是這樣?」
玧其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,白夜卻沒直視他,反倒是避開了他的眼神。
「吳白夜。」
出乎意料的,開口的不是玧其,而是沉默許久的泰亨。
「妳怕說謊被我們看出來嗎?所以才不跟玧其哥對視,我說的對嗎?」
「……」
「既然是找妳的,應該會去妳現在的住處而不是跑來我們的宿舍,畢竟我們七個人表面上都跟妳沒什麼互動……不是嗎?」
泰亨覺得自己的腦袋從來沒這麼條理清晰過。
可是越想得明白、胸口就越痛。
光是對女孩朦朧的好感,就能把他折磨成這個樣子。
「……我不知道,為什麼他們會找上你們。」
白夜的頭更低了,她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,帶著再也藏不住的悲傷。
泰亨聽著女孩壓抑的哭聲,胸口的疼痛慢慢擴散,蔓延到了四肢。
他好像,沒辦法看到女孩悲傷。
從上次看到女孩藏起自己被傷到的地方的時候,他可能就對白夜有感覺了。
吳白夜,妳這個人真的很神奇。
如此輕易的,就闖進了我的心。
泰亨不知道的是,他的想法奇異的跟號錫重疊了。
旁邊的玧其閉了閉眼,他其實,本來不想發火的。
明明,想對很久沒見的她溫柔點的。
結果,只看到了她的眼淚。
「泰亨,我們先出去吧,社長有話跟白夜說。」
「喔。」
收起了多餘的想法,泰亨跟著玧其走出病房,卻在下一秒看見了讓他難以置信的畫面。
板著臉的男人把耳朵靠在門上,莫名的好笑。
「哥,你在做什麼?」
「別吵。」
玧其仔細聽著門內的動靜,方時赫的聲音是嚴肅的,帶著擔心。
「小夜,妳的身體禁不起任何折騰了,知道嗎?」
「他們是因為我過來的,我得負責。」
白夜的聲音固執,沒有動彈的讓人生氣。
「妳不在意自己能不能活著嗎?」
方時赫顯然是生氣了,但他沒有大吼,只是聲音裡有了怒氣。
「如果我活著會帶給別人傷害,那我可以死。」
「小夜!」
玧其在聽到這句話時直接推門走了進去,他盯著床上的女孩,瞳孔裡像是燃起了壓抑的怒火,亮得驚人。
「妳以為我們需要妳保護嗎?吳白夜……妳以為,自己能用這種方法,保護我們多久?」
玧其看著白夜的目光過於明亮,讓她反射性的想逃避。
但白夜沒有動作,她直視著玧其的眼睛。
都說飛蛾撲火,必會引火自焚,直到把自己燃燒殆盡。
白夜覺得自己現在就像飛蛾,對面的那雙眼眸,就是烈焰。
「對不起。」
玧其的怒火被這句話打散,他看著女孩發紅的眼眶,原本板著的表情一點一點的軟化,最後徹底失去了怒意。
「別再這麼做了。」
聲音恢復平靜,玧其偏頭,看了看依舊站在門外的泰亨。
「泰亨,走了。」
「……喔。」
兩人的身影沒一會就消失在走廊盡頭,沉默已久的方時赫這才開口,語氣又變得溫和起來。
「妳看,妳還有很多人陪妳,不需要妳自己孤軍奮戰了,小夜……試著相信我,還有那七個人,怎麼樣?」
「……我會考慮的。」
白夜眼中的光芒閃爍不定,她閉上眼睛,身體重新倒回了床上。
我也不清楚了,該怎麼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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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了幾天,白夜的身影便頻繁的出現在醫院的各處。
她撐著拐杖,拿著相機在拍照。
陽光正好,風景如畫,秋紅的楓葉落在女孩頭上,被擾亂的髮絲扎眼,讓女孩映著光的臉龐皺了起來,卻意外的有了生氣。
號錫來到陽台時,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。
白夜半瞇的眼中映著光,削瘦的臉上露出的笑容讓號錫一瞬間愣住了。
乾淨。
找不到比這個更適合女孩的形容詞了,號錫猛地發現一件事。
在那個過分成熟的外殼下,這個女孩子也有脆弱的地方,像陶瓷做的娃娃,一碰就碎。
練習生都說吳白夜金剛不壞,宛如機器。
可誰知道她不過是普通人,沒有名為父母的保護傘,於是自己打造了一個看似堅硬的外殼。
可那也只是看起來。
白夜渴望著溫暖,哪怕只是一絲假裝出來的微笑或伸手。
所以對她友善過的人,哪怕之後成了討厭她的人,她也沒有冷眼豎眉的。
而真心跟她交談的非琺,得到了她全心全意的對待。
號錫走近了白夜,女孩像是現在才發現他一樣,眼睛微微瞪大,裡頭寫著疑惑。
「前輩?」
「……叫哥。」
號錫探了探白夜的額頭,還好、還聽說她這幾天都低燒,還好退了。
「做什麼呢?」
「拍照,之後去國外的時候可以看。」
白夜晃晃手上的相機,往常清冷的嗓音現在竟有了點溫軟。
「治療失敗的話,臨死前也能看一看。」
「別說那種話。」
號錫有點明白幾天前玧其哥回來時為什麼臉色黑的像鍋底了。
白夜現在彷彿把所有衝勁都收了起來,以往蘊含著高溫的灰燼,完全熄滅了。
她似乎對自己接受治療的成功機率不抱期望,彷彿就像是臨終病房裡的病人,等待死亡。
「我一定會等妳回來,所以別說這種話。」
號錫跟在舞台上不同的聲音響起,清冷、可面對她的時候帶上暖意。
白夜呆了一會,然後舉起了相機。
「喀嚓!」
「為什麼拍我?」
號錫好奇的看了下女孩手上的相機畫面,裡頭是他剛剛那秒微微笑著的表情。
「好看。」
白夜很直白的答案,她確實覺得剛剛的號錫好看,反射性的就拿起相機來了一張。
「不能拍嗎?」
女孩的眼睛亮亮的,莫名的讓號錫無法說出任何責備的話。
他無奈的笑了笑,大概這就是喜歡一個人會有行為。
什麼都想讓她滿意,想看她笑一笑,不管做什麼都行。
「放心不會外流的!號錫哥可以相信我。」
「嗯。」
看了看時間,號錫知道自己該去跑行程了。
可他總覺得有些可惜。
還想跟白夜多說話的,甚至,想把心裡的話都講出口。
可是,現在還不行。
白夜,希望等妳回來的時候,我已經有足夠的能力,可以保護妳。